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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肃清居外的某处假山之后,楚延忐忑不安地候在外头,听着院中情况,既无瓷器摔碎落地的声音,也无其余呵斥之声传出,总算稍微安了点心。楚延的本意不过是想让贺云年服药,若因此害了个姑娘,他也于心不忍。

    待看见女子手捧白瓷药盅,快步离去的身影,楚延才长舒了口气,接着又高深一笑,这下好办了,往后三个月,他负责煎药,送药之事则交由这位王妃来做。

    如此,他便再没什么可发愁的了。

    翌日,裴茵得了肃清居的传话,称往后凌王殿下每日的汤药由后厨专人煎好,再由她亲自送去。

    传话的自是夏戎,他不明白,自己好好一个贴身侍卫,如今怎么干起了侍从的活。不过这也是别无他法,殿下不喜问医、更不喜喝药,这是府中乃至军中都人尽皆知的事情,然眼下,殿下有毒在身不得不每日喝药。楚大夫尚无他法,更何况旁人,除了让王妃担起这个重任,夏戎还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裴茵得了传话,倒是丝毫未有迟疑,只一口应下此事,还暗自欢喜起来。这药加了药引,只消连续服用三个月便可将毒性慢慢解除,且不用自己每日费时煎药,只需她每日按时送药即可。

    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裴茵反倒觉得心中过意不去,如今有了每日送药的差事,反倒让她心安理得,对于解毒一事,自己也不算毫无功劳吧。

    如此说来,不出百日之后,凌王殿下便可彻底解毒,而她也可拿到心念已久的那封和离书了。

    夜风瑟瑟,月色溶溶。

    贺云年如往日一般,神色如常地坐于房中看兵书,只是惯来昏暗的肃清居中,今日四下皆燃着灯,将原本黯淡无光的庭院照得亮堂一片。

    裴茵端着药盅缓步入内,今日的肃清居不仅院内点了灯,便连外头的石子小径两旁,也都燃着灯,肃清居内景致本是简洁清丽的,如此才能不将夜晚的美景白白浪费了。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裴茵来肃清居中送药已有多回了,心中早不似先前那般畏惧胆怯了。她抬手轻叩房门,待听到屋内那句“进来”之后,便推门入了房中。

    裴茵将白瓷药盅轻放在桌上,若是往常,她此时定然会从药盅内倒出一小杯来先行喝下,然思及昨日那汤药入口的血腥之味,裴茵到底没敢动手去拿放在桌上的茶杯。

    裴茵瞄了眼凌王看书的专注神色,听他没有并未言语,便知今日这药,她还是得试的。

    幸好她早有准备。

    裴茵从袖中拿出今早吩咐丹竹买回的桂花酥糖,放在桌上。幼时生病,她也总怕喝药,汤药苦涩,哪有孩子不怕的。那时,外祖母为了哄她喝药,便会在她喝药之后,给她吃一块桂花酥糖,酥糖的甜糯冲淡汤药的苦涩,便是这般哄着骗着,裴茵才肯喝药的。后来,待裴茵随外祖母习医之后,常常会亲自尝药试药,这才逐渐习惯了汤药的苦涩之味。

    可如今,面对眼前这一碗汤药,裴茵真觉有几分发怵,如今外祖母不在身边,无人再会哄她喝药了,她只能自求多福,故而才命丹竹一早出去买了桂花酥糖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贺云年看了眼小姑娘心中胆怯又不得不迎难而上的样子,暗觉好笑。昨日她喝药后的狼狈样子,还历历在目,他当真有几分担心她今日喝了药后,会不会吐得他房中一地。

    罢了,若真恶心吐了,遭殃的还不是他。

    “拿来。”贺云年放下手中兵书,看向裴茵淡淡说道。

    “……啊?”裴茵不解,这是不用她试药的意思吗?

    “拿、来,”贺云年一字一顿,又说了一遍,“否则本王让你整碗都喝下去。”

    一听“整碗”二字,裴茵吓得赶紧将手中药盅递了过去。

    看着对方将汤药一饮而尽的样子,裴茵如昨日那般,露出仰慕崇拜的眼神,久久未有移开。

    直到听见药盅落桌的“砰”声脆响,她才恍然回过神来,接着拿起块桌上的桂花酥糖,递上前去:“殿下若是觉得苦,便吃一块吧。”

    “不必。”

    裴茵讪讪将手收回,而后照例收拾起桌上之物。酥糖本是包裹好的,打开之后,怕是不好带走,裴茵惋惜地看了眼桂花酥糖,最后只将药盅拿在手上:“这酥糖留给殿下,可好?”

    贺云年看了眼裴茵捧着药盅的双手,又看了眼桌上之物,并未应声,表示默认。

    “殿下早些安置,阿茵告退。”裴茵说完,便缓缓退出房中。

    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待完全走远之后,贺云年缓缓拿起一块放在桌上的桂花酥糖,放入口中。

    这味道,与他幼时所用,倒是相差无几。

    转眼快到年节,上京的天气也愈发严寒起来,裴茵本就畏寒,在扬州时便是,上京的冬日远比扬州难挨,即便穿着锦袍披风,也架不住冬日的瑟瑟寒风,似乎真能钻到人骨头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