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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午时一刻,裴茵身着杨锋送来的定北军卫兵装,快步出了府门。

    杨锋方才已将事情始末告知,希望她能虽凌王一同前往京郊的定北军驻地,既是能寻到解药,裴茵自是求之不得,赶忙换好行装,踏上停在大门外的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裴茵才发现凌王早已在车内等候,此时正闭目凝神,想来因为毒发昨晚也没休息好。

    先前与凌王见面时,裴茵或是忙于抑毒施针,或是因畏惧而低着头,好似还从未认真看过对方的样貌,此时凌王近在眼前,又是这般安静凝神的样子,裴茵下意识地便多打量了他几眼。

    凌王的五官其实是生得极好,鼻梁高挺,鬓角锋利,下颌略微有些偏瘦,此时双眼微闭,周身少了些冷淡疏离,多了矜贵淡雅的气质。

    裴茵看得入神,面前之人却倏然睁开了双眼,两人恰巧来了个四目相对。

    裴茵肩头不由瑟缩了一下,不知是寒风吹的,还是心虚吓的,而后颇为识趣地唤了一声“殿下”,那声音轻柔中带着几分心虚,心虚中还带了几分未睡醒的迷蒙,乍一听竟似撒娇一般。

    贺云年低低应了一声。

    这马车是杨锋特意准备的,殿下出行多骑马,鲜少乘车,府中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架马车,因事发突然,也来不及准备,只能先凑合用了。

    马车内并不算十分宽敞,但也足以坐下两人,只是车内空间相对封闭,凌王面色清冷,一言不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先前见凌王毒发,她倒还没那么惧怕,此时二人这般面对面坐着,反倒更叫人生出几分畏惧。

    车架缓缓驶动,裴茵身子跟着轻晃了下,凌王复又闭目养神,裴茵瞧着他这般神情,倒是暗自松了口气,闭目凝神总好过两人相顾无言。

    一路无话,车内静声一片,车外倒是热闹鼎沸,不时可听见小贩的叫卖声和路人行走交谈之声,这么一动一静,倒有种莫名的和谐感。

    裴茵显然没有贺云年这般松弛,上京的冬日当真冷的厉害,今日虽无风无雪还有些日头在,却仍是冷得厉害,且今日这身装束,于裴茵而言,着实有些太过单薄。

    裴茵本就畏寒,且车中未燃碳火,她也未带手炉,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便觉四肢百骸都冻的有些发僵。

    马车行在闹市,尚未出城,速度不快不慢,裴茵将双手半掩在嘴边,轻呵着热气,看着凌王微微发紫的唇角,脑中思索着昨夜毒发之事,微微出神。

    “有何疑惑,大可直言。”凌王倏然睁眼,看向裴茵淡淡道。

    裴茵当真心中疑问颇多,昨夜睡前她翻看医书,书中记载,玄虱毒毒发时日不定,却鲜少有接连两日发作的。且昨日她明明亲自煎了汤药给凌王送去,即便那碗汤药缺了药引,达不到解毒的功效,也断不会加快毒发速度。

    难不成是那药方不对?

    不过玄虱之毒,毒性变化多端,许是她医术浅薄、有所疏漏,思虑再三后,裴茵开口问道:“殿下可否伸出右手,让小女切一切脉象。”

    贺云年闻言微微一怔,他原以为她所思之事是关于赐婚的,却没料到竟还想着解毒一事,甚至提出把脉。贺云年虽不喜寻医问药,也不喜提及中毒一事,但她既已知晓,且两人已对解毒之事达成一致,把脉一事,倒也无妨。

    贺云年颇有些不愿地抬起右手,搭在自己右腿之上,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两人原是相视而坐,中间隔着一段距离,然此刻需要把脉,见对方岿然不动,裴茵便只好往贺云年处挪了挪位置,坐在他右手侧。

    裴茵缓缓伸出右手,将三指搭在贺云年手腕上,她的手指细长白皙,只因天气严寒,过于冰凉了些。

    触及贺云年手腕的瞬间,指尖一阵暖意传来。

    指尖之下,是贺云年忽快忽慢的脉搏,时而快速急促,时而缓慢间歇,毫无规律章法可言。

    确如上次她“意外”所听一样,并无不妥之处。

    洞房花烛夜时,她意外跌倒,趴在他心口处时,听得一清二楚,那时的心跳声和此刻的脉象,如出一辙。

    若是药方有误,此时的凌王的脉象也会有所不同,难不成是因为听得方法不同?

    裴茵眉头紧蹙,可原理上明明是一样的啊。

    “有何不对之处?”贺云年此时已颇为不耐,看着小姑娘脸上疑惑神情,开口问道。

    “殿下的脉象和前日相同,并无不妥之处,只是……”

    “前日?”贺云年不解,若他没有记错,今日当是他第一次伸手让她把脉,哪来得“与前日不同”一说?

    裴茵听到贺云年开口说话,恍然想起那日自己趴在他胸口处时的狼狈模样,一张小脸直红到耳后根,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贺云年看到小姑娘娇羞的样子,才倏然想起那日之事,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所谓“前日的脉象”是从何而来了。

    当时那般情况,她不想着自己保命,竟还有心思听他心跳分析他脉象,单从这点来看,倒算得临危不乱。

    “你只说觉得哪里不对便是。”贺云年将视线从她红的滴血的脸上移开,淡淡说道。

    “殿下前日脉象与今日完全相同,玄虱之毒鲜少有连续发作的,除非有其他外因诱导,可昨日我给殿下煎的那碗汤药,当是准确无误的,”裴茵细声说道,羞得通红的小脸也退了些颜色,此时只剩脸颊上的一抹红晕,“既是如此,殿下昨日为何会再次毒发?”

    贺云年闻言,并未应声,只将视线落在马车之外的人群中,心中莫名有些发虚,倒是他头一次被个小姑娘问得哑口无言。

    “殿下?”裴茵见对方没有回话,以为是她没有把话说清,正欲开口再细说之时,贺云年冷冷开口道:“昨日本王并未将药喝下。”

    裴茵美眸瞪圆,脑子懵怔一瞬,而后很快明白过来,凌王本就多疑,她又是如此尴尬的身份,自是不能轻易得他信任,即便那日她施针为他抑制毒性,即便两人之间已定下约定,他对自己,仍是不能完全信任的。

    思及此处,裴茵只勉强勾了勾唇角,是她疏忽大意,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对方的信任。

    一片赤诚之心扑了个空,心情倒也谈不上失落,只是有些心疼昨日她花了两个时辰熬出的那碗汤药,以及汤药中那几味珍稀药材,早知他多疑不愿喝自己煎的药,她凭白费那力气干嘛?

    车内重回安静,贺云年将把脉的右手衣袖抚平,继续闭目养神。裴茵也不再继续询问病情,只将视线落在窗外,放空思绪,静静听着马车车轮转动的轱辘声。

    两人一路无话,马车摇摇摆摆地出了城门,到了宽阔少人之地,车速也快了许多,接着加快速度,最终在城郊定北军驻扎营地外停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营帐外,守卫见到凌王,皆躬身行礼,凌王平日均是独来独往,最多身后跟着杨锋,怎得今日身后多了个眼生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