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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

    沄港早报,4月18日,晴转多云,气温12-21℃。

    社会新闻版块。

    信报讯,4月17日下午4时许,市南区雾淞路某施工工地发生较大生产安全事故。脚手架在施工过程中倒塌,事故造成一人当场死亡,八人受伤,后三人因抢救无效死亡。

    《沄港市某建筑工地倒塌事故事件调查结果》

    摘要:201X年4月17日,沄港市某施工工地一栋在建楼房发生脚手架倒塌,造成四人死亡,五人受伤的较大建筑安全事故。事件发生后,沄港市人民政府依法成立事故调查组,并委托省建设工程质量检测中心对倒塌的原因进行检测鉴定与分析。调查工作于4月21日开展,29日结束,经过调查,调查组已查明事故原因经过,也对事故责任和性质进行了认定。

    事故简况:省略。

    事故调查经过:省略

    ……

    事故性质:经调查认定,该事故是一起由于现场施工人员施某操作不当而引发的责任事故。

    因为得到了Omega的安抚,到第二天下午秦深的状况基本稳定下来,好似那个冷酷乖戾的人格只是谢景迟的错觉。

    在他处理公事的间隙,疲累不堪的谢景迟随便吃了点东西,靠在他身边听他敲键盘的声音入睡。

    半睡半醒之间,谢景迟感觉到有人进来了。

    是他很熟悉的人,不然他一定会不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秦深轻柔但不容抗拒地挣开他拽着的手,下床去和那个人说话。

    “……顺利……”

    “谢……她……”

    “承诺……应该知道……没问题……”

    房门没有关严,外面人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到了谢景迟的耳朵里。

    他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可实在是他太疲惫了,没一会又被拉入了更深的睡眠。

    “那我走了。”温暖的触感在脸颊上停留了很久,令他分不清这句道别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梦中虚构的,“对不起。”

    ——可我要的又不是你的道歉。

    短暂的不安和惶恐如浮光掠影,在谢景迟的思绪中一闪而过,之后就是无止境的黑暗。

    他睡得很沉很熟,是这么多天来都未曾有过的那种,他很早以前就发现了似乎只要在这个人的身边,压力、焦虑还有悲伤都会被延缓。

    等他从睡梦中醒来,外面的天早已黑透了,黑沉沉的夜幕压在高楼的顶端,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身处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他下意识将手伸到另一边,然而除了凌乱的、早已冷透的床铺以外他什么都没有摸到。

    秦深已经走了。认识到这一点让他心里好不容易被填满了的地方又空了下去。

    他撑着还有些酸痛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来,身体很干爽,应该是在睡着的时候被抱去清洗过了。

    洗干净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散发着洗涤剂和柔化剂的幽香,他试着套上外衣,柔软的布料擦过胸口某个被使用过度的地方,细微的刺痛让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托第二性别是Omega的福,就算被这粗暴地对待了也不会有什么事,很快就能恢复。

    去开灯的途中,他不小心将床头柜上放着的杯子碰倒了。

    杯子下面压着一张便签,谢景迟拿过来看了看,边缘的部分被水浸湿了,字迹倒还是很清楚。

    秦深说他还有工作必须要走,还说他很抱歉。谢景迟呆呆地看了最后一句话老半天,把字条揉成一团扔到一边。

    过了会,他还是把字条捡回来,展开摊平,叠好放进口袋里。

    他本来想现在回去,但这个点去退房的话太晚了,外面也不见得多么安全,只好又在酒店待到了早上五点半。

    记忆中这两天天气都不是很好,夜里好像下了点小雨,天空中云朵厚重没有太阳,看什么都隔着一层灰扑扑的阴霾,地面深一块浅一块,到处都是潮湿的痕迹。他打车回到自己小小的公寓,不知是低血糖还是没休息好,浑身的力气在进门的一瞬间全部被抽走。

    屋子里的摆设还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他靠在玄关的墙上休憩了一小会,强撑着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咖啡因让他稍微不那么难受了。根据日程表,今天的下午他要和第二学位论文的指导老师见面,上午暂时没有什么安排。

    鉴于他浪费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在床上,没做完的事情需要顺延过来。

    笔记本在卧室,他写了会论文,再受不了似的把手机丢到一边倒在了床上,被子上好像还留有秦深身上淡淡的信息素,让他的血液像烧着了一样的烫。

    每一次秦深来找他都只是工作上的顺便,是的,顺便,顺便到最后好像除了做ài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因为迟早都要分开,少一点快乐可能在分开的时候就不用那么难捱,他曾经是这样以为的。

    后来他发现他错得那样离谱。

    他从来不曾奢求秦深会挽留他,因为他很早就知道秦深是一个冷静而理性的人,不会去做一些明知不可能的事情。

    秦深有工作,他有学业,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前程负责,但人不是机械,人有各种各样的感情和欲望,他真的只希望秦深给他一点暗示,一点“我希望你留下”的暗示。

    学校是秦深为他选的,因为秦深觉得这样最好,机票也是,因为秦深觉得他该早些回去,免得耽误了课程。许多次他半开玩笑地和这个人撒娇说不想走,得到的永远只有沉默和一句轻描淡写的不要任性,甚至他从未在那双眼里寻找到过任何近似于不舍的情绪,就好像他的来或者去都没有办法在这个人的心里留下任何波澜,有没有他同样不重要。

    这让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那样可笑。

    电话响了。同一小组的另一个Beta女生给他打电话,问他论文写得怎么样,能不能按时完成,期间好像有另一个人打电话过来,不过他没心思去接,听着电话铃一直响,麻木地闭上眼睛。

    为什么总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感到痛苦?

    六月初,谢景迟终于在百忙之中完成了双学位论文答辩。

    此时离拿毕业证和学位证还有二十多天,期间基本上没有别的事情要做,确定完论文最终稿的下午,他搭乘最近的一班航班回到了沄港市。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他要回来的消息,因此也没有人来接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