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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谢景迟才知道为了出席自己的庭审,秦深缺席了一场极其重要的集团会议。

    除开案件本身的私密性质,即使旁听也需要时刻保持肃静,所以途中无法使用远程会议这种折中手段。

    隔壁的收购案进行到关键时刻,作为项目的话事人,秦深不能离开得太久。算上路上往返的时间,秦深在这边拢共待了一天一夜,处理了许多这段时间积压的集团业务——如果可以给每个人的时间估价的话,那么秦深的每一分每一秒后面都应该有好几个零。

    在返回鸣城的前一天晚上,秦深有一个必须要赴的约会,没法继续呆在谢景迟的身边。

    因为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会面,秦深只带了自己的助理和少数几个亲信便出发了。

    临行前,原本在起居室里看书的谢景迟抬起头,潮湿的夕阳均匀地涂抹在他的身上,轮廓边缘亮得像是要融化在流动的、不确定的白昼之中。

    他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却最终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秦深要见的人姓江名渐春,是北方运输与钢铁行业的龙头人物。

    江渐春三十多崭露头角,早年的经历基本成谜。秦深拿到的资料中只写了他是个很有商业头脑、手段强硬的Alpha,用疾风雷霆一般的铁血手段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

    这位坐拥百亿身家的钢铁大亨在三年前以身体抱恙为由退居二线,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活跃,不如说从繁杂的集团业务中解脱出来给了他更多大展拳脚的空间。

    卸任以后,江渐春在三家公司担任董事,同时还兼任数个基金会的主席。

    纵观许多和江渐春同一时代的人物,当中大多不是早已破产便是在牢狱里度过自己的下半生,极少有人能够这样安度晚年。

    能将早年获得庞大的财富延续到下一代本身就是一种了不起的能力。

    晚上七点,秦深他们准时抵达。

    会面的地点很早就定了,是一家会员制的私人会所,因为审核制度极其苛刻且不接受普通散客的申请,所以在本城上流社会中口碑不错。

    江渐春的人早早等在路边,秦深刚下车就有人过来接应。

    为首的那个眼神坚毅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气度不凡,身边的几位下属也同样西装革履、严阵以待。

    “秦董事长,幸会。”中年男子不卑不亢地与秦深握手。他的嗓音洪亮,就像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十分有精神气。

    “幸会。”

    秦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中年人。

    江敛,江渐春的养子,也是江渐春指定的衣钵继承人,目前是江氏集团的主席与CEO。

    对于为何是自己前来迎接,江敛有自己的一套说辞,“父亲年纪大了,腿脚不那么利索,请秦董见谅。”

    但凡了解秦深的人都知晓他并不是一个苛刻的人。在许多事情上他有着和他身份地位不那么相符的宽容,对老年人更是如此。

    “没有关系。”

    穿过透明的旋转门和金碧辉煌的大厅,秦深和江敛一同踏入电梯。

    像这种会所都是直达电梯,不存在与其他客人撞见的可能,秦深不是多话的人,江敛应该也不是,于是狭窄的空间里只有机械运作的细微嗡鸣。

    “早就听闻秦董事长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让人佩服。”

    大约这也是天赋的一种,如此浮夸的话语由江敛这样的人一本正经地说出来,竟显得很是真诚。

    秦深站在江敛身边,看起来没被比下去多少。他的背无论何时都挺得很直,“过奖。”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包间倒是没有一楼那样纸醉金迷,恨不得每一寸空间都写满了“穷奢极欲”四个大字。

    地板是纹路清晰的红枫木,墙纸是典雅的香槟色,有很雅致的暗纹,挂着的几幅印象派油画也很有格调。油画还有艺术品应该都是真的,若是假的也太跌份。

    根据助理的说法,江渐春在隔壁打保龄球,江敛让秦深他们在会客室稍作等待,自己进去叫人。

    过了一会,江渐春终于现身。

    江渐春年逾六十,两鬓的头发全然白了,只有靠顶心的部分还带一点黑色。

    他和江敛的长相有三分相似,轮廓却更深更硬:额头饱满,中庭略长,眼窝深陷下去,鼻尖带点鹰钩,不笑地时候整张脸很容易显得阴鸷。

    若非知晓当年江渐春收养江敛时便做过亲子鉴定,用现代科学证明二人并非亲生父子,否则任何人看了都会以为他二人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血缘关系。

    和正装的儿子下属不同,江渐春身着灰色的运动装,双手随意地背在身后,做派无比随意。

    或许是他多年身居高位,余威犹在的缘故,之前还很有领导风范的江敛在他面前和自己的那些下属没有什么区别。

    “哦,秦董事长,真是稀客,终于肯见我这老头子了?”江渐春缓缓地说着,语气听不出太多喜怒。

    上了年纪的人,无论其他地方保养得多好,手总是骗不了人的。

    光看江渐春面相像五十出头,运动衣袖口下露出的那只手却皱巴巴的,还有零星几点深深浅浅的老人斑。

    “抱歉。”秦深垂下眼睛,“被其他事情牵绊住了。”

    理论上这场会面应该来得更早,对方的秘书提前大半个月便送来了邀约,但因为他总是忙于这样那样的事情,便一直推迟到了今晚。

    江渐春面无表情地摩挲着大拇指上那枚水头很足的翡翠扳指。

    过了会,他忽然朗声大笑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年轻人就该有自己的事业,我像你这年纪时可比你要忙多了。秦董,你有所不知,我家阿敛是阮珩女士的忠实影迷。”

    阮珩这个名字对在场许多人来说都不算陌生,尤其是四十左右的中年人。